隆回县辖区有一

个“江南第一镇”叫岩口。岩口有一个号称全国面积较大的镇政府，镇政府所在地是原来7861工厂与8493部队驻地；岩口还有一座山叫九龙山，山上有岩，有瀑布，有古刹；山腹中有一个又大又长的溶洞，洞里有水，水中有金；同时，关于九龙山有一个古老的传说。

很久很久以前，有九条青龙在此修炼，吸取日月精华，终于修成正果。它们选择了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去天庭受封，扶摇直上之际蓦然回首，草木芳华，云蒸霞蔚，九龙顿生不舍之情，于是放弃了梦寐以求的神仙梦想，折首而回化身为九座山峰，是为九龙山。龙回的名字亦由此诞生，日长月久，龙回在世代传递的过程中变成隆回。



金星岩石刻“不让武陵”

岩口辖区共192平方公里，生息着6万多人，在隆回的24个乡镇中算是少数几个大户之一。陈、蒋、马、彭、罗五大姓氏占去了岩口的大部分人家，是大户中的大户。岩口分九龙山山脉和山下两大片，东与新邵县接壤，南与滩头镇相邻，西与荷香桥镇交界，北与高平镇毗连，距县城38公里，距上瑞高速和320国道25公里。虽然岁月催老了一代又一代人，岩口的地理人文则在时光中愈磨愈有光泽。无论是春华秋实的九龙山，还是沉淀着风流岁月的文物古迹，都足以接待打马前来的客人。即使阅尽天下名胜的徐霞客，也曾在这里驻足不前，在金星岩的石壁上刻下不让武陵的千古之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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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龙山是岩口的象征，也是隆回的地标。它以海拔1142米的脊梁，构成了岩口最主要的框架，也集中了岩口最多的神话传说和古迹，每一寸土地，每一株草上，都连着一个又一个的光环。



九龙驿道古石板路

九龙山南侧，有一条石板路，从山脚向九龙山深处伸去，这是一条从宝庆到云贵两省的古驿道，任何一块石板上都重叠了无数脚印和汗水，商人的、政客的、贩夫走卒的，任何一块石板都曾磨破过无数双草鞋，马匹疲惫的嘶鸣穿越时空，隐隐在耳边低沉地回响。路旁有四座石亭，撑过了几百年的风雨，有三座没有撑过文革，只有一座中立亭至今还在同伴的墓地边独自寂寞着，像失了伴侣的老人。



中立亭

驿道僻静，走的人少，只有一些有雅兴的人，偶尔才会来细细观摩它在青春年华里，所戴过的那些昂贵华丽的首饰：磨膝石、观音足、仙迹亭、有字天书、石猪娘、龙眼石等等。磨膝石是观音送来的礼物，光洁如镜，倘若累了，对着它磨磨双膝，是最提神振气的。传说中来无影去无踪的夜明珠，曾在这里光茫四射，照亮了夜行人的征程，但是现在，它只留下一个遗址，供人追思它的珠光宝气。历史上著名的典故望梅止渴据说是在这里出炉的，有望梅亭为证，但梅树呢，也随曹阿瞒去了吗？仙迹亭原本是神仙出游的行宫，后来让给了文人骚客吟诗作赋，以助雅兴，再后来行人歇脚吃茶也进来了，神仙就不再来了，但是他们所散逸的仙气，至今还在九龙山缭绕。



磨膝石

从大观中学旁的大道借山势盘旋而上，都是一百八十度的急弯回环盘绕，仿佛如来佛随手在空中抛出一根打了许多蝴蝶结的绳子让你爬。且不说开车的，就是走路的人，也不能不生出几分心惊胆颤，然而惊险之中的回报也是丰厚得不可思议。一只乳燕高高地飞过，为了长生不老，它蓦地一抖翅膀便化成了燕子岩，永远地保持着一种飞翔的姿态。女娲补天遗弃的最后那块石头，在经历了宝哥哥的幻形入世后，又幻化成了九龙山中的高尔基，正仰望苍穹，仿佛还在想着他为之情深的海燕。九龙瀑布从山巅气势磅礴地奔过来，是水帘洞前的瀑布吗？是银河落九天吗？九龙观却像要以柔克刚似的，缈缈的梵音空灵地氤氲于山林中，洗濯着每一种悸动、疲惫、失意。山顶上有观日台，自古以来它是仙凡两用的：神仙倘若要视察人间疾苦或赏红尘胜景，便在这里君临天下；而凡尘中的人，也常常不辞辛苦爬到这观日台上来，睁圆了眼睛看一轮红日破雾而出，张开双臂体验一览众山小。一双看不见的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天女散花的姿势，九龙山的黄金洞村便落满了千姿百态的石头：翻船石、官帽石、 雷雨石、大佛石、 夫妻抱子石，你有什么样的想象，这里就有什么样的石头。



九龙山主峰之间，造物主在这里造了一个天池，或称九龙山水库，从半天云里往下看时，碧波荡漾如明眸善睐，这是隆回海拔最高的水库。每到夏初之时，九龙天池的沿湖边上，乌压压地流动着数以亿计的小蝌蚪，像一片片黑云游弋在天边，它们是蟾蜍的后代。围绕着九龙山水库的，是面积5000亩的九龙山林场，走进林间，便走进了一个树木藤蔓的天罗地网。从石缝中奔出来的纯净山泉娇生惯养了一些可爱的精灵，在山中的溪涧里，往石块沙砾中一摸，或许抓到小娃娃鱼之类，一张嘴就像小孩子的叫声一样。不过娃娃鱼已经被列为国家二类水生保护动物，所以遇上之后还须放过。

此外，郁郁葱葱的连理古银杏，有求必应的观音求雨台，军工生产储存遗址，随便任何一种，都能满足你猎奇的心，并且超越你的期待。随便你在哪里驻足，你眼中都会有一首诗，无论哪个季节，都有它的颜色和气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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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九龙山腹地，有一个天造地设的钟乳石溶洞，夏天是凉的，冬天是暖的。洞底是神秘的地下阴河，阴河一头连着碧波荡漾的岩口水库，一头连着沙坪的巨大天坑。溶洞有两个洞口，一个与岩口水库相连，可以坐皮筏涉水而进，一个是1986年开凿的人工通道。找好导游以及几个胆大心细的同伴，备齐雨靴、帽子、行路杖、手电筒，准备好足够的体力和胆量，就可以穿越溶洞了。



从人工洞口进去，至沙坪天坑出来，全长6409米。这6.4公里的地下之路，五六小时的行程，每一步每一分钟都会让你充满刺激，同时你又不能预知下一分钟会有什么样的惊喜。从入洞的那一刻起，你就已经置身于一个神话世界了，林立的钟乳石像一个等待你穿越的森林，每一个拐弯都有一个千姿百态的王国，每一处钟乳石都自成一处景观，每一滴水的滴答都像禅的境界。十八罗汉列阵、如来佛祖讲经、太上老君炼丹、观音稳坐莲台——石因水秀，水因石幽，让人迫不及待地去接近，去抚摸，去想象。倘若遇上秋冬季节的枯水期，从岩口水库的地下阴河入口划着竹排而入，倒挂的钟乳石露出庐山真面目，狰狞的，微笑的，像牛像马的，又有什么都不像的，各种姿态化成心底的震撼。一次没有看够的游人，总是忍不住再次来到这里。



溶洞在深得自然造化之外，另有一种傲视天下的富贵资本，在幽深的洞内阴河水底，闪烁着灼痛千万双眼睛的细细黄金。这是亚洲唯一出产黄金的溶洞，并且产量很高，曾有冶金工业部驻此十多年挖金。在上世纪三十年代，单单新化就有上千人进洞，在阴河内淘洗着他们对于改善生活的渴望。在四十年代，淘金人数达到上万余人的历史高峰。黄金成就了一些人的梦想，也葬送了一些人的生命。最终，一切都平息下来，一切依旧寂静深幽神秘莫测。

在坊间传言里，九龙山下还有富甲天下的未被开掘的金子，但是对于岩口人来说，大自然所赐予的奇山异水，才是最堪珍惜最价值连城的金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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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原始的血缘崇拜和宗法思想，清朝道光二十九年（1894年），彭氏族人在九龙山下星塘村建起了一座彭氏宗祠，这是一座砖木结构的四合院，占地面积500平方米，描朱画彩，大气恢宏，礼义森严。1991年彭氏宗祠被纳入隆回县县级文物保护单位，坐上了隆回宗祠文化的神龛，成为宗祠中的代表性建筑。1999年，时任国家文物局副局长、兼《中国文物报》总编辑、社长的彭卿云同志返回故里题联一副，为雕梁画栋的彭氏宗祠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


“万般皆下品，惟有读书高”，这一句话虽然过了些，但说明老祖宗对于文化和文人的推崇。从宋朝开始，敬惜字纸就已经盛行，上至达官显贵，下至布衣白丁，遇到有字的纸，是不可以随便践踏、糊窗户、封坛子，更不能拿去上厕所的，必须放到指定的地方集体焚化，以示敬重。于是各地的惜字塔应运而生。清道光年间，由蒋子玉的父亲牵头，在藕塘村修建了一座惜字塔。塘坳村不甘落后，又修建了一座化字炉。惜字塔和化字炉幸运地逃过了来自人类的和自然的一场场劫难，至今仍完好地静默着。烟火熏过的地方，都是先人对于文化的敬重。每一次看到它，便总让人仿佛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秀才，正将一张张字纸小心翼翼地放进冒着青烟的塔中。



河边村惜字塔

沿岩水河而下，可到朴塘村，朴塘村有座桥，它有一个雄纠纠的名字——破浪桥。桥是廊桥，像凉亭，像水榭，像小楼，古朴典雅，体现着中国式的古典桥梁风格，既代替船的功能，也可乘凉，歇肩，下棋，斗诗。据传朱元璋率兵经过朴塘过岩水河时，当地老百姓纷纷送来果品慰劳。史书中一直很小心眼的朱元璋，在途经岩口时却格外知恩图报，为了感激老百姓对他的拥戴，在朴塘的岩水河上修建了这座古桥。



朴塘村风雨桥

弃河入山，走进九龙山的密林深处黄金洞村，因为在深山老林里，所以幸运地保留着古老的造纸工艺。伐竹、泡竹、煮竹，黄金洞人说不清他们的祖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造纸的，只知道这里曾经家家造纸，人人造纸。现代造纸工业的崛起，导致了传统工艺的倒下，现在，黄金洞人家纷纷废弃了石灰池和纸帘，只有极少数人，还在勉强继承着这一项古老的民间工艺，从容地不闻不问地制出一沓一沓的土黄色的纸。



黄金洞手工抄纸

同样古老的，是岩口的榨油坊。所不同的是，榨油坊已经彻底停下了，各种各样的残留着油香的器具堆在榨油坊里，阵列着一段如烟岁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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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马家桥，两头摇，天晴落雨莫柴烧”，这一句民间的顺口溜，说的是岩口镇马家桥村豆腐生意红火，以至于为了做豆腐砍光了山里的柴。

岩口是一个丘陵的王国，所以一直以来，乡民也就继承着靠山吃山的传统，在丘陵与丘陵之间的平缓地带种下水稻，在丘陵的慢坡上种下小麦、红薯、花生、蚕豆、黄豆等。黄豆是各种食物中最善变的角色，以各种形式穿越四季，出现在百姓的餐桌上，甚至也出现在云贵总督魏光焘的宴席上。在魏光焘衣锦还乡之时，他在岩口滚鞍下马，点了一个豆腐全席，在尝过泥鳅拱豆腐、野藠豆腐渣、油豆腐炒五花肉等豆腐系列之后，这位饱尝山珍海味的云贵总督停筷赞道：天下豆腐还是岩口的好！

很多人去岩口，是奔着岩口的豆腐去的。很多人上餐馆，必点的一个菜是岩口豆腐。而岩口豆腐，又以马家桥的豆腐最负盛名。农人将自家种的黄豆，就着山岩下溢出的泉水，搬出祖传的老石磨，按照祖上的法子，便成就了马家桥豆腐。豆腐全天下都有，但总不及马家桥豆腐这样洁白细嫩，豆香浓郁。看着吹弹得破，但无论你是煎还是炸，柔韧不碎，方是方来块是块。无论是小葱拌豆腐还是豆腐煮泥鳅，舌尖上都会留下纯正的豆香，从口腔绵延至肺腑。

黄豆给了岩口人丰富的味觉享受，嫩黄豆炒肉，老黄豆炖鸡，陈黄豆油炸，黑黄豆做霉豆腐。黄豆更能磨成浆，做成豆腐脑，擂成豆腐渣，打成豆腐，加工成五花八门的豆类食品。从某种意义来说，豆腐撑起了岩口人的餐果。曾有人去岩口偷师学艺，但无论学的人是怎么样兰心慧质，离了岩口的豆腐都像是水土不服一般，不得其味，只好不了了之。

“大红之日，大悲之时”，这句哲理之词以螃蟹的悲喜喻人生无常。通常我们在餐桌上所见到螃蟹，红了便意味着死亡。但这句话也不全对，在九龙山天池，在山中的石头缝里，就有一种小小的螃蟹，它生来就是红的，漂亮可爱，虽然横行但毫无霸气，胆大的孩子敢于生吃，味道也不错，但究竟有些残忍。本地人家习惯用菜籽油一炒，辣椒一炝，然后满满一盘端出来，常常要使食客撑胀了肚皮还意犹未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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讨米莫去碑记村，天晴落雨莫路行。

十道界九条冲，有女莫嫁黄金洞。

碑记村，黄金洞，都是岩口的村，岩口的交通状况由此可见一斑。改革的旗帜一招手，敢闯敢干的岩口人，迅速改写了不堪回道的交通史，开发区建起来，小城镇建起来，商业街建起来，蜘蛛网一样的水泥公路连接着每一个村庄。不过数年间，当年茅檐低小，已成华屋美厦。无论北上省城长沙，还是南下广州，只要你愿意，无需辛苦跋涉，你可以轻松地去到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。即使是煮饭炒菜，也不再使用柴禾，沼气管道通向家家户户，打柴成为一个历史名词。

在岩口的政府大院里，声势浩大地打出了项目立镇、产业兴镇、旅游富镇、生态秀镇的招牌，有了九龙山的自然神秀，有金、锡、铜、锌、锰、铁的天赋矿藏，何愁招不来金凤凰呢。中洁能源有限公司、强鑫鞋业有限公司、华联木业、凤娇制衣厂等数十家企业相继落户来了。新建成的双江、杨家电站，装机容量2000千瓦，点亮了千家万户的灯火。每逢旱涝两季，电站便发挥灌溉调度的职能，将滔滔九龙水绵延不绝地送到田垅里，给各色庄稼设下一道丰收保障。烤烟业在岩口经济中也是功不可没的，连续三年金叶产量突破万担大关，带给了烟农金灿灿的希望。为了履行项目立镇的承诺，镇政府的当家人，正在进行着一个投资5000万元、占地面积100余亩的农产品加工区的兴建。那些荒山和闲置土地摇身一变，变成了861新型工业园区。于是，农产品加工区、861新型工业园区、九龙山旅游区和马头山工业园，共同构成了岩口腾飞的翅膀。

彭氏宗祠中的进取和立业，是岩口人奋发向上的传统，于是政界中走出了文光辉、彭卿云等精英。向长江、文鹰、陈家旺、肖勇等是企业家中的领跑者。在文化的长河中，惜字塔中的光辉仍在，蒋能文、谢跃进、陈达道、谢伦国、丁念金、肖旭驰、彭建洪、彭如、黄钶等等，在文化星河中熠熠生光。

群山怀抱，绿水相依，6万多勤劳善良的岩口人构成一幅生生不息的精美画卷。他们或外出开创事业，或在家勤劳致富。无论是守望还是高飞，岩口都是他们生命里的第一故乡，是龙的福地，是孕育自己成长的沃土。



作者简介：彭如，中国民主同盟盟员,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，湖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第六、七次代表大会代表，现连任隆回县第九届政协委员。现任隆回县民间文艺家协会常务副主席，在《人民政协报》、《楚风》、《故事会》、《湖南日报》、《邵阳日报》等报刊发表各种体裁作品400多篇。著作有《祖孙三代作品集》、《走进岩口有洞天》、《山沟里的风》等。